宁波市公安局
右图:贺元英当选为全国十大民间禁毒人士。
支撑毒品消费市场的一个最大群体,就是吸毒成瘾人员,俗称“瘾君子”。一朝吸毒、十年戒毒、终身想毒。戒毒难,难在断心瘾。戒毒,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但令人鼓舞的是,人类与毒品的斗争从未停止,各种禁毒、戒毒的尝试从未中断,一个全民禁毒、帮教戒毒的社会正在形成。
2008年2月至6月,余姚市公安局13名禁毒民警,辗转国内浙江、云南、湖南等省,并远赴缅甸,行程5万公里,历时3个月,抓获贩毒团伙骨干成员24名,缴获毒品麻古5.4公斤、毒资80万元。一条贯穿两国三省四地的贩毒大“通道”就此被斩断。该贩毒团伙专门从缅甸走私毒品到境内,然后通过体内藏毒、人货分离的运毒方式将毒品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浙江境内,贩毒网络的终端市场就在余姚。“这样完善的贩毒网络,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在电影上才会发生,没想到实实在在地就发生在宁波。”参与案件侦破的一名侦查员感慨道。
毒贩之所以挑战法律,铤而走险,主要原因是毒品买卖背后的巨额利润。据此案的侦查员介绍,境外价值100元的毒品被带到边境线上,价格就涨到3倍,如果运到浙江境内,获取利润部分将超过成本的数十倍。
“瘾君子”支撑毒品消费市场
毒品都流向哪里,是什么人在吸食,背后又有怎样的一个交易消费市场?
案件的侦破并没有给办案民警带来太多惊喜,相反却让他们陷入了沉思。来自宁波市禁毒部门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近年来警方破获毒品案件呈逐年上升趋势,贩毒的数量也日益增多,毒品案件上升的同时吸毒人员数量也与日俱增,让人堪忧的是女性和青少年已成为了吸毒人群中增长最快的群体,特别是吸食新型毒品的群体几乎全是青少年。
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蔡国惠对此深表忧虑,他说:“女性、青少年的社会地位和生理特点都比较特殊,他们的吸毒问题往往关涉到一个家庭的幸福和民族的未来。”
吸毒自古祸国殃民。在谈到毒品犯罪的危害时,蔡国惠用“危害身心,传播疾病,毒害风气,诱发案件”来加以归纳。而同时,一些贩毒人员本身也是吸毒人员,以贩养吸。记者从禁毒支队了解到,我市登记在册吸毒人数已达到1.33万名,其中吸食摇头丸等新型毒品的人数达4700余人,而2000年这一数据只是28人。
蔡国惠认为,支撑毒品消费市场的一个最大群体就是吸毒成瘾人员,俗称“瘾君子”。让“瘾君子”脱毒,切断毒品消费市场,让毒品犯罪无利可图,这才是治理毒品犯罪的治本之举。
百分之百的生理脱毒
一幢5层高的现代化办公大楼掩映在青山绿树之中,假山、瀑布、草坪点缀其间,宁波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就坐落在奉化市区锦屏山脚。戒毒所荣誉室内,全国一级强制戒毒所、全省安全无事故单位、“青年文明号”等奖章、奖牌将一间30多平方米的小屋挤得满满当当。
戒毒所所长周国其向记者介绍,强制戒毒所的戒毒康复工作主要是从戒毒治疗、心理康复入手,包括拒毒教育、心理咨询、体能训练、技能培训、劳动康复、帮教衔接、后续管理环节。
所内设有专门的脱毒治疗区,专业医务人员会根据新入所戒毒人员的成瘾情况进行检验和评估,采取跟踪式治疗。专职辅导师为戒毒人员进行不少于80小时的禁毒、普法辅导,帮助戒毒人员坚定戒毒信心、科学戒毒;管教民警则带着戒毒人员每天进行不少于1小时的户外活动;心理咨询师根据心理测试情况量身打造心理治疗措施,矫治心理疾患,促进心理重塑、人格再造。戒毒人员还可以在技能培训区和康复劳动区内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选择学习电脑、工业缝纫等技能,为重新走上工作岗位做好准备。周国其微笑着告诉记者,戒毒所成立以来已有1万多名吸毒成瘾人员从这里成功脱毒,生理脱毒率100%。
记者从市禁毒办公室了解到,有关部门在海曙、慈溪建有两个美沙酮替代治疗门诊点,对吸食海洛因成瘾人员实行美沙酮替代疗法,目前已收治成瘾人员300多名,其中190人已经认定脱毒。据了解,美沙酮替代疗法相对安全,因其副作用小,可以让患者长期服用。此疗法有利于阻断艾滋病及相关传染病的血液传播途径,减少吸食海洛因给社会、家庭带来的危害,也从源头上切断了海洛因的消费市场,阻断传统毒品犯罪的获利途径。
戒毒难,难在断心瘾
既然生理脱毒可以做到百分之百,那为什么还有很多人终身摆脱不了毒魔的纠缠?
王剑跃是戒毒所戒毒二区的主任,他告诉记者:“一朝吸毒、十年戒毒、终身想毒。戒毒难,难在断心瘾。”戒毒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王剑跃说:“只要到正规的戒毒机构,积极配合医务人员的工作,生理脱毒是能够实现的,但这仅仅是戒毒康复的开始。”
王剑跃动情地给记者讲述了一个戒毒的故事,一位王姓戒毒人员在一帮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染上毒瘾。第一次来戒毒所,他成功地戒除了生理毒瘾。但回到原来的朋友圈子后,很快又重操旧业再次染毒。第二次,凭着过人的毅力,他又成功生理脱毒,然而回家后发现已是妻离子散、物是人非,他万念俱灰、自暴自弃,重新染毒。“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王剑跃说。
国际公认的戒毒步骤是生理脱毒,心理脱毒,融入社会三步曲。许多保持高戒毒率、低复吸率国家的戒毒经验也是采用生理脱毒,心理脱毒和融入社会的三位一体戒毒法。
多年来,王剑跃从100名戒毒复吸人员的跟踪调查中发现,导致复吸率偏高的主要原因有:心瘾未断,毒友诱惑,遭受不公平待遇,就业受阻以及被家庭和朋友抛弃。戒毒工作中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是,为吸毒成瘾人员制定一个行之有效的心理治疗方案,创造一个平等、温馨、远离毒品的生活环境,提供一份能实现人身价值的就业机会。
王剑跃认为,目前我市的戒毒工作与国外的许多先进地区主要差距在于戒毒工作社会化程度不高。在国外许多地区,戒毒工作往往是以社区为基础开展,采用社区戒毒、强制隔离戒毒、戒毒康复等多种戒毒方式,建立戒毒、康复、救助服务功能于一体的工作体系。
在宁波登记在册的吸毒人数已经超过1.3万,而从事戒毒工作的心理咨询师却不到20人;受经费、警力、硬件条件的局限,戒毒所的最大容量也只有500多张床位,而我市每年查获的吸毒人数都在2000名左右,根据《禁毒法》规定,戒毒人员的戒毒期限最少为一年。另外,受户口管理、就业形势和一些传统的偏见,吸毒人员的就业率仍很低。就业难、受歧视是脱毒康复人员面临的最大难题。王剑跃用“不容乐观”来形容现阶段的戒毒形势。
摘掉“毒品重灾区”帽子
从毒品重灾区到禁毒示范区,江北区中马街道摘掉这顶帽子用了6年多的时间。
2001年,中马街道在册吸毒人员已经超过50名,位于全区之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毒品重灾区。6年后,其中的9名染毒人员已认定脱毒,5名正在接受美沙酮替代治疗,无新增吸毒人员。江北区禁毒办副主任潘素宝告诉记者,这主要得益于政府领导的“无毒社区”创建。
“无毒社区”就是围绕辖区无吸毒、无贩毒、无种毒、无制毒的创建目标,将禁毒工作制度化、工作网络社会化、宣传教育经常化、帮教措施规范化。“戒毒工作的关键在戒毒后融入社会,戒毒工作的重点也应该在社区。”2000年江北禁毒大队成立,时任大队长的茅国良是这样理解戒毒工作的。同年,江北“无毒社区”的创建工作拉开帷幕。
6年多来,中马街道建立了覆盖所有社区的禁毒工作网络;组建了一支由辖区民警、社区干部、单位领导、家庭成员组成的“四位一体”帮教小组;在社区、村居、企业中活跃着一支禁毒志愿者队伍。潘素宝总结中马街道创建“无毒社区”的经验时说:“关键是做好帮扶工作。我们建立了吸毒人员电子数据库,对吸毒人员动态帮扶,摸索出护理、隔离、替代、解困、跟踪的帮教工作法。”
记者从市禁毒办公室了解到,“无毒社区”创建以来,我市150个乡镇(街道)全部达标。在政府积极开展“无毒社区”创建的同时,我市民间也活跃着一批戒毒人士,据了解,活跃在社区的禁毒志愿者队伍已经超过1200名,禁毒志愿者宣传队也达到3500人。
贺元英,民间组织的帮教戒毒样板
“吸毒人员是弱势群体、病人,他们更需要全社会的关爱。”8年来,民间禁毒人士贺元英一直在身体力行地为吸毒人员奔走、呼吁。
一份吸毒人员名单,一张破旧的写字台,一辆二手自行车。8年前,年近六旬的贺元英独自一人擎起民间戒毒大旗。
徐誉,是贺元英走近的第一个吸毒人员。“父亲每天都板着脸,以前的老朋友也纷纷绕开我。”从戒毒所出来后,徐誉万念俱灰,很快又与以前的“毒友”打得火热。“是贺阿姨将我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徐誉回忆起几年前的事,历历在目。
第一次按响徐誉家的门铃,贺元英被无情地挡在了门外,第二次同样吃了闭门羹。第三次,贺元英干脆就守在门口,将徐誉“逮”个正着。徐誉被眼前这位跟自己母亲年纪差不多的阿姨感动了,“我当时就觉得她真的是来帮自己的。”
半年跑下来,贺元英叩开了10多名吸毒人员的心门。为更好地关爱吸毒人员,贺元英开始筹建康复俱乐部。
“打开吸毒人员的心锁,唯一的钥匙就是要赢得他们的信任。”召开座谈会,定期开展户外活动,让戒毒会员交流戒毒经验,贺元英把吸毒人员当亲人,俱乐部每个会员在生日这天,总能收到贺元英的祝福和问候,家里有个什么红白喜事贺元英总是帮着忙前跑后。
“吸毒人员在戒毒过程中会遇到许多困难和挫折,如果解决不好,很可能成为他们复吸的导火线。”贺元英认为吸毒人员回归社会后,面临的另一个现实问题就是就业。为帮助会员争取到劳动培训、就业的机会,贺元英骑着那辆二手自行车每天往职业技能培训点、街道、劳动局跑,终于为戒毒人员争取到了免费的职业培训机会。会员陈刚经过培训后,办起了一家建材门市部,生意红红火火,还帮着解决了另一名会员的就业问题。
“健康向上的文体活动是驱逐心瘾的好方法。”贺元英的俱乐部里一年四季都有户外活动。草长莺飞,踏青放风筝;金秋时节,橘园摘橘子……社会各界也向贺元英的戒毒康复俱乐部伸出了援助之手。电视机、DVD是企业援助的,办公场地由社区免费提供,宁波市戒毒研究中心免费定期派心理医生为戒毒人员上课;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与贺元英建立了协作关系。贺元英得意地称自己的俱乐部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今年,贺元英的俱乐部又迎来了新的春天。2月29日这天,俱乐部被市禁毒办正式确定为南门街道社区戒毒工作站,经费和人员都统一纳入政府保障;禁毒办的工作人员还帮着贺元英建立了更为科学的工作规范、流程。
“吸毒成瘾人员的康复治疗需要一个宽容的生存环境,需要公民社会和民间组织的积极帮助,更需要一套政府主导下多部门积极作为的制度性全民禁毒、戒毒体系。”宁波市公安局禁毒支队长冯连作认为,“宁波的人民禁毒战争取得了阶段性成效,但前面的路依然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