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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乙肝中的苦难,苦难中的祝福

时间:2022-06-11 22:18:39 皮肤科 我要投稿

[新]乙肝中的苦难,苦难中的祝福

PS:据内部同学可靠消息,腾讯已经可以接收乙肝病毒携带者了,包括大三阳和小三阳!祝福腾讯!也愿上帝赐福给腾讯和腾讯所有的员工!    ——欧阳 2010年8月1日

乙肝中的苦难,苦难中的祝福

 

——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的真实经历

 

一 引子:腾讯的offer

 

在被腾讯北京研究院院长面试完,并取得肯定答复后,我的心情极其的愉快。那天的天很蓝,蓝蓝的天上点缀着朵朵白云,白云随风而动。我骑着车,在燕园慢慢的行,感受着从身上从脸上拂晓而过的轻风,悠闲的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下午见人力资源HR的时候,他的心情同样如此的轻松。他说,“你看今天的天气真是出奇的好,从这里甚至可以看到西山。”我说:“是的,雨后初晴的天空总是让人格外的感动。”

 

在HR说话之时,我简单的看了看拿到了手中的腾讯实习offer,便郑重的在上面签下了名字。然后随便的看着另一份资料——入职指引书。这时,我看到了里面有入职体检和体检项目,我的心情开始复杂起来。看到里面要查的项目“血常规、肝功能项、尿常规……等”,似乎就有强烈的预感:我可能会卡在这一关了。

 

我的思绪开始乱飞,一直飞到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

 

 

 

二 父亲的眼神

 

我是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这个事实在我高考前的某一天知道的。

 

那天,班主任把我悄悄的叫到一个地方,然后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对我说:“你有乙肝?!”“我有乙肝?!”我那时感觉天似乎要塌下来,觉得世界末日的来临,我回想着初中的时候那些可怕的传闻,说乙肝会治癌,很容易到可以通过空气传染,最可怕的是一辈子都治不好……我和我的几位朋友甚至也为此远离,和取笑过另一个被传闻有乙肝的朋友……。

 

可是,我怎么会有乙肝呢?班主任似乎也是这样震惊又恐慌的心情,他继续低沉而哀伤的,同样又夹杂着一种试图安慰和鼓励的口吻对我说:“没有关系的,或许是查错了,要不你明天去复查一下?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妈妈了,她明天会先来学校,然后陪你一起去市正规医院检查的。”

 

我压根儿就没有听懂他的话,依然茫然若失,胡思乱想。难道我的军人梦想甚至是大学梦都泡汤了?难道朋友和亲人都要因此远离我?难道我一辈子就要在孤独中度过?难道我就是要这样的在癌症中死去?……

 

我怎么染上这该死的病呢?在恐惧与迷茫中,我的思绪又飘回到九岁的时候。父亲被确症为肝癌晚期。母亲严厉的要求我,不能去医院探望父亲,甚至当父亲放弃医疗住在家里等待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母亲也要求我不能和父亲接触的太近。

 

那时,我只能远远的看着父亲,父亲也看着我。至今,我仍然记得父亲的眼神——一种既想活下去,又无力要求治疗;既想让我近前来,又不忍心让我过去的眼神。后来,我不敢对视他,总觉得有什么在阻隔着我们。我没有意识到,这时阻隔我和父亲的,只是对疾病的无知与恐惧;而父亲去世之后,阻隔我们的,却是生与死。

 

记得有一天早晨,父亲在房间里面呼唤我的名字。我在大厅应着。全家人都安静下来,听父亲到底要说什么,我听到父亲说“儿啊,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啊。这是我死之前唯一不能瞑目的事情,就是我无能为力支持你们上学,也看不到你的那一天了。”,我听到这些话,泪水就止不住的流,即便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大学到底是什么,但我还是坚定的答应了父亲。父亲听到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他最挂念的东西已经放下了一般。

 

可那时,我对父亲的挂念、以及对生的留恋依然一无所知。在他去世之前,我没有替他穿过一次衣服,倒过一次水,问过一个问题,更别谈有一次抚摩,一次的亲昵了。是我亲耳听到父亲最后的三声极有力的呼吸——似乎想把这个世界的空气要吸干一般后,父亲就睁着眼睛离世的。

 

在他入殓的时候,长辈们依然不让我近身,我自己也不敢。然而,恐惧和渴望、无奈和悲伤在我心里一直挣扎,直到他入棺要盖棺之前的刹那,我才鼓足勇气,屏着呼吸,看了他最后的一眼。

 

我见父亲身形极其的瘦弱,脸庞全是骨头,几乎没有了肉。头发几乎掉光。这和我印象中健壮、意气风发、不知疲倦、有着让人妒忌的正气国字脸庞,和波浪式头发的威武形象相去甚远……

 

最后,我又一次看到父亲的眼睛,父亲的眼睛终于闭上了,是母亲替他合上的。

 

我不忍,也不敢再多看。赶紧跑开,在屋外的空气中,我放开鼻子与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屋外潮湿而新鲜的空气。

 

然而,父亲紧闭的双眼、以及他生前那复杂的眼神,已经深深的刻入我的心里。在他去世后的许多年中,这种眼神屡次的出现在我的梦中,挥之不去。

 

那时,我或许还不知道,父亲的眼神带给我的爱与激励,是我一生最深刻的记忆。父亲无奈而充满留恋的早早离去,让我很早就感觉到父爱的缺乏,却又是那样的珍贵,让我渴望并在各处寻求相同或相似的爱。

 

父亲的早去,又让我模模糊糊的明白死亡的可怕,人生的短暂,这催促我往后一直竭力寻求灵魂的归宿和永恒的真理。因此,我极其努力和认真的尝试各种方法,道德修养、哲学智慧、良心行善……虽然劳苦,但我一直坚持。

 

因此,我极其努力和认真的尝试各种方法,道德修养、哲学智慧、良心行善……虽然劳苦没有出路,但我一直坚持。直到我后来,认识了上帝,这位天上的父亲,我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一个无兄无父的游子找回天家,一个劳苦担重担的忧者得到属天的平安,一个身体和灵魂都患疾病的病人得蒙最好医生的拯救……”(请见“《上帝的书写生命的改变》 ”)

 

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乙肝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的第一个苦难,而对永恒生命之盼望则是这苦难带来的第一个祝福。 

 

 

三 母亲的憔悴

 

我怎么会得上这该死的乙肝呢?

 

我的思绪又飘到了了小学的时候,那时母亲对我格外的疼爱,村里只要来了要打的预防针,无论家里是否拮据,即便借钱,也要让我去打。

 

打预防针的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所有的人用一个针头,要么是先大剂量的充入注射里,然后一个人一点的打;要么是每次打完加药,然后还是用原来的针头接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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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开始怨恨。

 

我怨恨那个可恶的赤脚医生,他帮我打的预防针最多,一次也没有换过针头。怪不得他现在不做赤脚医生了,却搬到了城里过起了舒服的日子。我开始了我的诅咒,我甚至发誓以后飞黄腾达的那一天,要穷尽我的所有,去报复这些可恶的医生。

 

也怨恨所谓的正规医疗队。初中的时候,学校里来了打预防针的医疗队,所有人都不愿意先打,我作为班长,试图鼓足勇气第一个打以鼓励别人。这时另一个人先上去了,我第二个打。我想,如果我之前的那个同学已经有了乙肝,那我肯定被传染了;如果我早就有了乙肝,那我后面的所有同学,岂非全部也被传染了?……

 

这时又突然想起,我还打过乙肝疫苗呢。当时的乙肝疫苗很贵,大概要160块钱。母亲不惜劳苦给我交了钱。那是第一次打针用一次性的针头,打完了送给我,我还很兴奋的拿着玩。我那时会不会已经感染上了乙肝病毒?那这预防针是不是加多了我血液中的乙肝病毒?

 

想着想着,我对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开始充满怨恨,并且诅咒那些没有医疗道德的人。可怨恨和诅咒帮助不了我脱离现实的恐惧,反让我跌入到更深的黑暗中去。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在黑暗、怨恨、诅咒中度过了一个没有黎明的黑夜。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大概7、8点钟,母亲就已经赶到学校找我了。我见母亲形容憔悴,眼神里尽是悲伤,眼眶里全是血丝。看来,母亲肯定是大哭过,并且是在没有人的地方。也肯定是一夜没有睡觉,并且坐得最早的那班车、在最早的时间赶到了学校。

 

从母亲的沉默中,我读出了她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这愧疚和恐惧、担忧合在一起,压得母亲憔悴的弯不起腰来。

 

我看着母亲憔悴的身形和悲伤的眼神,突然想起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后的半年。我因为调皮,趴在学校二楼的护栏杆上以躲避捉迷藏同学的手,结果头重脚轻,头朝下摔了下去,满脸是血。在我住院的时候,别人告诉我:母亲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像疯了一样,在地里打滚呼喊苍天。想到这些,我的怨恨突然消逝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对母亲的感恩和安慰。

 

或许,从那一天开始,我好像真的长大了。乙肝的确带给我和我的家人极大的苦难,但是上帝却透过这苦难,给我的成长和我的家庭以极大的祝福。

 

如今,我仍然非常的感恩我有这样一个坚强、伟大的母亲,仍然非常的感恩我能生在一个这样和睦、乐观、坚强、充满爱的家庭!

 

后来,当我读到《圣经》中有位诗人说“神在他的圣所作孤儿的父,作寡妇的伸冤者。”,又说“我的肺腑是你所造的。我在母腹中,你已覆庇我”,才明白神一直在照顾我们这对孤儿寡母,把我们引向他平安的路上。 

 

 

四 三姐的故事

 

想到父亲母亲,我又想起三姐的故事来,那时她的故事似乎离我很远,现在却是很近。

 

三姐在我们四姐弟中,是最为苦命的孩子。她出生之前,家里已经有两位女孩,父亲冒着被停职和罚款的风险,期待着母亲能生下一个儿子,奶奶甚至为她的降生准备了鞭炮。当接生婆说生下一个千金的时候,奶奶连鞭炮也不让打了,并说要送给别人以交换来一个儿子。可父亲以其知识分子的道德之心和责任感,执意的留下了三姐,但他紧锁的眉头、连同家中的担子,越发的沉重了。

 

直到我的降临,才让父亲紧锁的眉头稍得开慰,即便父亲为我真的丢了官职,做了民办教师,他在所不惜。可是,我的降生也给三姐带来了更坏的处境。不只是父亲,几乎所有的亲人亲戚都特别的偏爱我和大姐。对于二姐和三姐却相对的冷淡,尤其是三姐。虽然我的父母已经极尽全力想把一碗水端平,但敏锐的三姐或许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三姐在她的一篇日记中曾经写道:“童年,本来是欢乐、无忧无虑的,而对于我却不。那时我多想和别的孩子一样在放学路上玩耍嬉戏,多想和伙伴一样欢乐无比,但是我不能。我每天放学之后必须老老实实的跟着父亲后面早点回到家里放牛、打柴,晚上趴在煤油灯下做功课。有时父亲突然检查作业,当检查出错误时,教了之后还没有懂,心里怦怦直跳,怕他无情的巴掌随时降临。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敢跟他讲话,不敢在他前面做作业,他的眼睛一瞪足以令人胆颤,对他,我一向都是“怕”而远之。直到上五年级的那年,父亲突然因为劳累过度而永远的离我们而去,当时的我算不上十分的难过,还暗自高兴可以摆脱他的“束缚”,父亲走了,母亲的眼泪哭干了,全家人都无限的悲伤,而我却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在父亲去世以后,家境非常艰难。我、三姐、大姐却还在读书,而家里面除了种田,没有任何其他收入,并且还欠了许多的债。我全然没有意识到读书机会的危机,但敏感的三姐肯定意识到了自己或许读不下去了。然而,那时执拗的母亲却坚持说:“只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想读书,就算我累死,也会把你们供读下去的。这也是你们父亲的意思”。

 

随着我们在母亲保护下慢慢的成长,三姐对于父亲的去世也越来越感到真实的悲伤,也逐渐体会到母亲的不易。十五岁的她在日记中写道“到了初中之后,我才知道父亲的珍贵,才隐约知道父亲严肃的涵义,而我却一味的恨他!我开始哭了,泪水又一次浸湿了我的书本,于是我开始奋发读书,我要重操父业(教书),成绩上升到了榜首。”

 

然而,贫穷还是让家里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当时我和三姐同时在上初中,三姐念初三,我初二。家里实在无法同时供应两个孩子同时上高中,必须有一个去念学费很少、又很快可以出来教书的师范学院(中专)。当时师范的录取分数比高中的要高,按当时的客观成绩,我比三姐的要好,应该我去报师范,三姐去读高中。可是,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又因为父亲去世之前一直念念不忘要我考上大学,或许更因为三姐的懂事,她毅然决然的报考了师范。

 

结果和预料的一样,三姐差几分,如果报考高中就考上了。因为家里实在无法再多交钱去念高中,只好让三姐出去打工。

 

那时的三姐,特别想读书,又特别想赚钱帮家里还清债务和维持家用,尤其供我念高中。就在这种矛盾与挣扎中,她选择了第二条路。我读大学的时候,看到那些时尚不认真念书的女生,就时常想,以三姐的聪明与勤奋,真的不比那些正坐在大学宽敞教室里谈恋爱的任何女生差,可她现在最黑最窄的厂房里面做着最苦最累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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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很聪明,并写得一手的好字,通过努力和这些天赋,她很快就通过了当时条件相对最好、工资(主要是加班费)也相对最高的“通佳鞋厂”的面试。

 

可是在她满心洋溢着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的时候,我们却接到了一个举家被震惊的噩耗:三姐被查出有乙肝……!她被“无条件的”拒绝入职鞋厂。同时,这个消息也被所有的人,包括她的朋友和亲戚都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充满了恐惧和恐慌。

 

我一个月从高中学校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之后就闻到家里有很浓的中药味,母亲各处寻医问药,举债也再所不惜。而三姐,也坚持吃了一年!家里用的餐具都与三姐分开,虽然我当时觉得特别不舒服,但还是照样这样做了。我心想:“在没有查出来之前,不也一起吃饭,不也没事吗?那时,虽然父亲去世了,但家里不是照样充满了快乐吗?快乐,如今到哪里去了?”。更让我们和三姐感到心寒的是,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对三姐唯恐避之而不及。三姐只有很漠然的说:“无所谓的,反正他们本来也就不喜欢我的”。

 

三姐就在这样孤苦、被歧视、恐惧和绝望中,熬过一天又一天。

 

后来,三姐决定再次出去打工,她不相信所有的厂都需要乙肝体检,同时,也学得更“聪明”,即使要检查,也千方百计的找人代替检查。

 

就这样,乙肝成了三姐心里永远的伤痛,也成了全家人不敢触碰的伤疤。尤其是母亲,她曾经对我们说,“如果可以,我替你爸爸去死。让他来养育你们会更好;如果可以,让我替你们得上乙肝,只要你们健康”……后来我每每想到母亲说的这句话,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三姐自己也开始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这个让她难受有家。于是,她长年在外,孤苦伶仃,甚至过年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过。外边的世界虽然冷清,但也有朋友,回家却是阴冷和孤苦。

 

再后来,三姐甚至在外面谈了男朋友,而且男朋友比我们家还穷,家庭关系也不好。母亲对他们和三姐极其不满意。但是,三姐非常坚决,她甚至在完全蛮着母亲的情况下,在没有举办任何婚礼之前,就生下了小孩。当母亲知道这件事后,更为此伤心欲绝。三姐在信中说“因为他能接纳我,他知道我的病”。就这样,三姐只身扛着乙肝带来的苦难一步步前行,没有知识,没有权力,没有金钱,没有能力,有的却是自卑、疾病、怨恨、孤独……就是如今我仍然很难想象三姐那时的处境,或许早已超过了文字所能描述的吧。

 

在我知道自己有乙肝之前,在看到三姐被乙肝压得喘不过去来的时候,我心中除了同情,甚至有一种真实的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染上。又带着恐惧和忧虑,担心有召一日我也被感染上这可怕的乙肝病毒。

 

在那时,我总觉得三姐离我很远,乙肝病毒也离我很远。

 

可是现在,三姐这伤痛而真实的故事,和这乙肝病毒却一下子袭击到我的身上,在对我最关键的高考的时期,如此清晰的,沉重的击落在我的肩膀上,也沉重的击打在母亲的肩膀上。

 

后来,我在考入大学之后更加体会到三姐当时孤独的心情和矛盾,她本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也很爱家,可是家里那看不见的恐惧又让她压抑,使她迫不及待的想逃出家去。于是,我千方百计的劝和母亲和她的关系。也开始教三姐学计算机。

 

几年以后,在三姐经历了长期的苦痛与挣扎之后,上帝的祝福开始临到三姐的身上。计算机技能给了她轻松工作的机会,也让她在主管的位子上得到了历练。她也经常流泪的给母亲通话和写信,和母亲的关系也慢慢和好如初,甚至比以前更亲密。

 

如今,三姐又生下一个女孩,我给她取名叫“晗”。“晗”本意“天将明”,我取此意,以记住最黑暗的苦难已经过去。黑夜已深,白昼将近。愿三姐、三姐的一家和我们一家的生活,如同开始沐浴早晨的阳光一般,也开始沐浴着上帝的赐福。 

 

 

五 高考前的日子

 

当天,我和母亲就乘车去了市里医院复查。

 

复查的结果和之前的一样。在经历了几天的胡思乱想、神情恍惚之后,我才开始慢慢的走出这个阴影,也开始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高考在即,就是现在,也很难想象那时是如何抗着乙肝和高考的双重压力,慢慢前行的。回想起来,朋友们的帮助是我最大的安慰和祝福。

 

朋友们知道我的病情之后,没有一个歧视我,哪怕让我感受到一点点的“改变”。我从家带来的霉豆腐大家照样喜欢吃,朋友家人带过来的鸡肉也照样给我吃。尤其感谢LiTao、TaoJun、HuangPeng、XiaoYan、XiaoZhu、GangLutie……当然,还有班主任Chen老师……

 

记得高考的前一夜,我为我能否和大家一起吃饭而犯愁:我很想和大家一起吃,但是我又怕大家会怕我。如果不在一起吃,我更怕一个人孤独的在一个角落,然后把这份心情带到考场。于是我就悄悄的问LiTao:“我这个……和别人一吃没有问题吧?”LiTao笑了,他说:“当然没有问题,以前还不是这样的?如果你实在担心,就加双公共筷子。但其实没有必要。”这话给了我极大的力量,让我在高考的时候保持着极轻松的状态,直到顺利考完。

 

我也记得TaoJun宽慰我说:“谁不有个大病小病的,不同的是有人查出来了,有人没有查出来而已”。我为他的这句话而惊讶。后来想起来,觉得里面实在包含了非常大的哲理,曾经一位老师充满哲理的缓缓的告诉我们“其实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知道自己病了的人,一种是不知道自己病了的人。但是本质上所有人都是病人”。但当时我们根本不是讲什么哲理,却能体会到对方的关心与爱护。他还和我分享说他一直觉得身上一直有一个地方隐痛,但不知什么问题。我们互相宽慰,至今虽然远在各方,虽然我们做的职业不同,虽然我们的知识也不一样,但我们的好友的真情却一直未断,而是越发的真切。

 

我也难以忘记HuangPeng以及他的一家人。他们给我的真情和厚恩如今还无以为报。HuangPeng和我同病相怜,不同的是他早就知道他自己的情况。他父亲是一个极其亲和而豁达之人。我和他父亲——我称呼为伯父,简直无话不谈,这或许因为我从心底就觉得缺少父亲,所以特别喜欢和父辈聊天。我也在他们家过年,认识他们一家人。他为我和HuangPeng租了一个单独的房子,就只有我们两住。虽然是地下室,但那个安静的环境,是我高考复习最好的地方。HuangPeng和我虽然不是性情中人,但他对我兄长般的照顾,可以说无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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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Yan对我的帮助更是直接的,并且充满了朋友间的义气。那时,因为对于乙肝的无知而产生恐惧,也不明白肝炎与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区别,以为大学入学体检我肯定是通不过的。于是,班主任想方设法的给我们疏通,开始都安排好了。但在,排队抽血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异常状况,那时,我感觉很害怕,害怕自己没有资格参加高考。这时,XiaoYan毫不犹豫的帮助了我,他抽了两次血,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XiaoZhu和我也是同病相怜,他那时是小三阳,我是大三阳。但他却丝毫不觉得哪个更严重。他的积极的心态也感染了我。当时我们的床位挨着,他经常和我分享他的好吃的。还记得那时我没有什么钱,而方便面是当时特别喜欢的东西。可喜欢吃干脆的方便面,却是因为XiaoZhu和我一起分享而留下的美好记忆。

 

还有许多的朋友,不,应该是所有的朋友,没有一个对我有任何的区别对待,他们仍像以前那样的对我。虽然我和HuangPeng住在了其他地方,但宿舍有什么活动,都会叫我们。我们仍然一起分享美食,一起踢球,一起爬山,一起在山中大吼。一切仿佛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他们的关心和爱护,多得甚至让我也暂时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让我得以平静的复习,乐观的参加高考。

 

也正是因为乙肝,我才彻底的放弃了军人的梦想,而投身于更广阔、更自由的社会中去了——这也是当年班主任对我的安慰。或许是受到了父亲当过兵的影响,或者受红色思想的影响,我从小就对军人有着天然的好感。如今其实也还是。只是,现在我更加理解本质上军人吸引我的到底是什么……?是威风吗?是身体好吗?是统一的制服吗?这些都不是,而是勇气、坚强。我想,我为自己没有进入军营而庆幸的原因不是失去了对军人的敬重,而是对现代中国军队的堕落,军政制度的非人性而失望而已。但对于那些敢于承担自己责任的军人,我一直保持着敬意。并且,也在时常提醒自己,勇气和坚强不应该只是军人的特质,也应该是所有男人,甚至所有人所应该追求的特质。这特质不一定要在军营产生和扎根,也可以在我的生命中扎根。

 

如今,我更加真真切切的明白,乙肝病毒给我带来的祝福,他不仅让我拥有了不变的、真情珍贵的友谊,也改变了我的内心,让我体会和感谢朋友们对我的关心,也让我开始主动的去爱别人。更让我懂得了父亲的眼神,母亲的憔悴和三姐的悲苦。我想,它的确给我带来了苦难,但在苦难中,我得到了成长和真情,这不亚于我在任何地方,任何教室,学到的任何一门学问。

 

后来,我读到《圣经》中的一节经文“凡管教的事,当时不觉得快乐,凡觉得愁苦。后来却为那经练过的人,结出平安的果子,就是义。所以你们要把下垂的手,发酸的腿,梃起来。也要为自己的脚把道路修直了,使瘸子不至歪脚,反得痊愈。”,我就更加明白,苦难和上帝化妆了的祝福,是为要炼净我们身上的渣滓。好让我们成为一个光滑好用的器皿,让上帝使用,把自己曾经走过的弯路错路修直了,使瘸子不至歪脚,反得痊愈。

 

 

 

六 病急乱投医

 

高考过后,重归现实。无知者仍然还在无知之中,恐惧的根源还依然存在。这根源和恐惧一直深存于我的内心。包括高考结束后,甚至在我读大学的整个时期,也仍然如此。

 

高考结束了,我如愿的考上了大学。然而,乙肝病毒仍然占据在我的血液里,乙肝的心病也一直在我和母亲的心里,一时一刻都无法除去。

 

在我高考复习的那段时间,母亲几乎天天听广播,听里面的一个关于乙肝的节目,并且抄下了那个医院的地址和电话。我高考一结束,母亲就迫不及待的让我去那个医院就诊抓药。她说:“这个节目应该不是骗人的,人家天天播,还有许多的听众打来电话说医好了的。你就去吧。不要担心钱的问题。”说着母亲从袋子里拿出了所有的钱,3张百元大钞和一堆的零钱。我被母亲的执著所感,也相信母亲说的话,听从了母亲的安排。

 

这天早上,母亲早早就已起来,帮我把300元整钞放在了我的鞋垫底下,并叮嘱我把零钱放好。然后,拿着手电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陪我走出大山,去坐最早的班车。

 

这是我第一次进城,进的是南昌城。我以前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出生的镇上乡下和高中学校所在的镇上度过的。

 

坐车很顺利,当我下了汽车。才发现我不会坐公交。母亲只是把地址抄给了我,没有抄电话,也没有坐车的路线。我问了很多人,各人指的方向都不一致。那时,天气很热,我又没有吃早餐,正在我筋疲力尽、茫然不知所措之际,一位中年妇女可能看出我是外乡来的,就问我:“有什么事情,要不要帮忙”。我就把我找医院求医的事情告诉了她。

 

没想到她大拍她的大腿说,“怎么这么巧啊。我恰好认识一位中医,他在这方面是一个专家,治好了许多乙肝病人,并且开了一个门诊,就在哪哪地方。”我一听,觉得救星来临一般,全然没有怀疑和不安。

 

她说“诊所离这儿挺远的,坐公交很麻烦的”。我问“那怎么办啊,有公交可以去吗?”

 

她说“我可以告诉你路线,但有点远。不如打车去,我正好去那边,倒是可以带你去,但得你自己出打的的钱”。我一想,她能带我去就已经不错了,车费当然我出了。我怯怯的问大概多少钱,在得知大概10多元的时候,放下心来。就随她打车过去。下车的时候结算,大概二三十元钱,当时我虽然觉得很多,但为了治病,也不在乎这些了。

 

我们来到一个诊所,我见里面确实不少的人,心时也更踏实下来。我做了抽血检查。但结果得过两天才出。我问:“没有结果怎么看病呢?”医生就说:“没有关系,我先给你开几副药,以后有效了再加开。至于结果单,可以电话告之”。我心想:“我不可能再来一趟啊”,就听从医生的话,医生根据我身上带的钱的数目开了药。

 

在付钱的时候,我悄悄的躲进厕所,取出了鞋垫下的钱,然后把已经被汗水浸湿的三百元钱递给了他。现在想想就不禁莞尔,不知那时他有没有闻到钱上的汗味和臭味呢?

 

“看”完病开完药后,我背着很大麻袋的药回家。麻袋是黑色的袋子,用医生的话来说,“不要让人看见,看见了不好。”回家的路竟然极其的顺利,现在想起来,真的感谢上帝的引导。那时到了镇上的时候,已经很晚,没有了车。却意外的遇到了熟人,送我到了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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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村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却发现母亲一直在那里等我。我下了车,在夜里和母亲同行回家。

 

我看见黑夜中,母亲拿着手电筒的,照着我前面的路。心里一下子感受到难言的温暖,和无可抑制的感动,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母亲帮我背着麻袋,我打着电筒。我们一起在漆黑的夜色中,走进大山,走在那条回家路上。

 

夜色很深,深得让我看不清母亲的眼神,也让母亲看不清我的眼泪。

 

 

 

七 大学深藏的忧虑

 

进大学前,母亲曾再三的叮嘱我,“不要把你的病情轻易的告诉任何人。一定要吸取你三姐的教训,正是因为亲戚们都知道了她的病情,才刻意的冷落,也影响了她的情绪”。我也深以为然。

 

进大学后,我第一件担心的事情就是体检。面对体检,我陷入两难的困境。

 

我一方面想找人替检查,因为如果不找人替,肯定百分之百的被检查出来。检查出来了很可能就会被开除,而一旦想到因此而被学校开除的话,那将是一个怎样恐怖的结局啊:入学的钱全部泡汤、十多年的学习、我所有的梦想,连同父亲的遗愿全部报废。全村人怎么想?母亲会承受多大的压力?……我不知道,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而另一方面,我又不知找谁,也不愿意找任何人来替。那时刚入学,朋友间的信任关系还没有建立,我小心的保卫自己,担心因为一个人就会把我的病情公开出去,我将如何在这个大学继续生活?那时候真想,如果是一只狗或一只鸡的血,能借给我去顶替检查,那该多好啊。可是狗血都没有。而我的血——那早已被污染了的血,甚至连狗血都不如。

 

我一直在这种两难的矛盾中,直到排队体检的来临,我还没做出任何选择,也没有想出任何有效的办法,只好自己来检查。在抽完血之后,我突然想出来了一个当时认为极其“高明”的办法:把抽血单子上的编号“故意”“不小心”撕掉,让用我的血检查出来的乙肝结果单,不能匹配到我的整体的体检单,从而避免被贴上去,也避免我被认出我就是那个乙肝患者而被开除。

 

呵呵,现在想到这个“高明”的办法,仍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那时的困境却是真实的。在体检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是在忐忑不安、与自我安慰的时间里度过的。那时,我特别怕有电话找我,那时自己没有手机,一旦听同学说哪个单位找我时,我的心就会砰砰跳,因为怕通知体检不合格而被退学。

 

记得有一次,同学转告我,说校医院让我过去。我当时差点崩溃,心想,这一天,终归是来了。那时的感觉至今都记忆犹新:就像初一的时候偷了同学的饭票,然后等待下课要把它还给他,不敢面对又要等待面对,就在这种等待中度过最漫长的一节课。

 

可时间不会因你的恐惧而停止,现实也不会一个人的恐惧而改变,我还必须面对这个现实。我去了校医院,在那里,我经历了一个从地狱到天堂般戏剧性过程,原来校医院叫我过去,只是让我拿一下班级的体检报告分发给各人……

 

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从黑暗到光明中的甜蜜,我便迅速的找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原来那个被撕掉一角的乙肝的体检单还是在我的体检报告里,我那“高明”的办法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于是,我又半忧半喜起来,一面为不是通知我体检不合格而感到重生般的喜悦,一面又担心以后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终于来临?以至于在学校每年的体检中,我都是忐忑不安。现在想来,未免觉得自己太傻了点,当时为什么自己不明白,既然学校明明已经接受了我,而我为什么还要一直担心被退学?

 

后来,我接受了基督信仰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原来,耶稣的血已经把我的罪恶和因罪恶所欠的债都完全洗清,可是罪感感、内疚感仍会不时的纠缠我,这是因为我对那位创造天地的主的话仍然没有相信彻底。

 

人们对于真相的接受为何如何之难呢?难道非要学校的校长亲自对我说我可以入学了我才安心?难道我非得等死后见到主的面,我才相信上帝借着《圣经》说的一切话?

 

当然,我那时还不认识上帝,也不明白这些,只是“被动”“可怜”的被这种无知、恐惧所捆绑。

 

记得有一次,高中好友LiTao给我打电话,我正奔波在去家教的路上。不知为什么,或者是因为压抑太久,就和他诉说起我的苦闷。我说:“我一个人在北京,什么都没有,没有知识、没有亲人,没有后门,没有钱,只有靠自己的努力。这本无所谓,我可以努力。可是,我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这让我常常感到特别沮丧、特别无助……”。LiTao也不知如何安慰我,却默默的听着。

 

我就在这样的忧虑,恐惧、无知和自我保护中,度过了我的大学。那滋味实在不好受,常常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想到病毒在我的血液里流淌,心里就充满了怨恨和自卑。

 

这样的状态,我一直保持了近四年,直到毕业前期,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准备在朋友中更大范围的公开我的病情。

 

那次我和好友们一起吃饭,我小心的、小声的说出我的病情,并表示我的担心,因为我那时正准备考北大研究生,如果我考上了,北大不要我怎么办?我小心又期盼着听到朋友们的回馈,也做好了朋友们异样的眼神的准备。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朋友们表现的极其平静。他们没有一个觉得这个事有什么严重的……!让我惊讶的是,他们甚至觉得这个毫不重要,也没有讨论、担心和安慰我的必要。

 

我一下子松了口气,感觉在我心头压了四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但是,乙肝病毒和因之带来的恐惧、怨恨和虚伪,却仍在压制着我的灵魂。

 

后来,读到圣经的一句经文:“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我就痛痛的哭了,因为我这20多年来,一直劳苦担重担,被乙肝病毒、道德律法、死亡虚无、罪恶权势所捆绑,劳累的活着,没有安息。

 

如今我愿相信耶稣,因为他说“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因为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耶稣的轭虽有十字架的痛苦,却有战胜疾病和罪恶的力量,我跟着耶稣,虽然也会受苦,但内心却无限喜乐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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